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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午后的阳光柔和明亮，庭院里一片绿意。在庭院里有几株羽士妆月季饱满的开放着，随着风声翩然起舞，宛若天仙摆动着羽衣。时雨正端坐在桌前剥核桃，准备做一盘琥珀核桃仁。青樱在一旁帮忙，将核桃装到盘子里，将分心木收好晾晒。“你今天怎么了？”时雨问道。“什么怎么了？”青樱愣了一下。“话这么少，不像你啊。”也是，平时青樱话多得像只小麻雀，爱花香。见到这满园的花，总忍不住赞叹不已。今天却很安静。“没什么，我只是有事情想不通。”“什么事？”“我在想，到底什么是缘呢？都说缘分就像天上的云一般，缘来缘去。可我不明白，像云一般？像云哪般？就好像我和你的相识，是命中注定呢还是偶然呢？”“哦，你在烦恼这个啊。”“嗯。”青樱细心听下去。“缘分很复杂，捉摸不透。但世间万事都讲究缘起。结了缘，有了缘起，才会有缘分。”“缘起？”“对。过去有位僧人，精通经教，可是他没有徒弟。他很苦恼，去问他的师父。他的师父是一位得道高僧。师父告诉他，他在过去不布施，没有与众生结缘。师父让他拿米去喂小鸟，他照做了。二十年后，有很多年轻人做了他的弟子，因为他和那些小鸟结了缘。”“喂小鸟……这就是他与弟子们的缘起吗？”“正是。”时雨微笑着，将核桃壳清扫干净。“我还是似懂非懂。”青樱吐了吐舌头。“有位先生约了今日前来拜访。我估计他快到了。”“好，我去给客人备壶茶。”青樱走进屋内。青樱就像时雨的小尾巴。只要不忙，青樱准到时雨这来玩耍，她把这里当成是自家一样，来了便自在，从不客气。二
叶凡坐在桌前，青樱为他沏茶。寒暄几句后，时雨说道：“叶先生，请您说说。”“三天前，我有一块珍宝丢了，心中实在难以放下。我想请法师您为我寻物。”“是什么宝物丢了呢？”“是一枚水玉雕兽面纹坠。”“既是珍爱之物，叶先生吩咐仆人在家中仔细找过了吗？”“找过了，都找不到。”“在它丢失之前，先生有去过哪儿，见过什么人吗？”“没有。最近我家中并未来客。过去几日，我生了病，也没有出门。”叶凡缓缓说道，他右手握着温热的茶杯，左手轻轻揉了揉左边的膝盖。“仆人们也都在我身边工作了十几年，忠心耿耿。料想不会是他们手脚不干净，我信任他们。况且，在我的众多珍藏品当中，这兽面坠并不是价值最珍贵的。只是，它丢失得太过蹊跷，平白无故在我的家中消失了。”他接着说。“叶先生，请您再想想，有没有发生什么反常的事情。”叶凡闻言，顿了顿：“你这一说，有件事情我很介意。”皱着眉头，似在回忆着什么，“但我怀疑是场梦。”“哦？请您说说吧。”“在半个月前，我在夜里见到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三
叶凡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富商。潇洒倜傥，气度不凡。他自幼出生在书香门第，一路顺风顺水，又多有贵人相助，很早就发了财。叶凡每个月都会开仓一次，布施粮食给流浪汉。他对小动物也很温柔，在家中的院子里备有给飞鸟食用的谷物，但他家并不养鸟。对待家中仆人，叶凡也从不摆架子。大家都心甘情愿为他做事。叶凡平日里不爱喝酒，唯独只有一个爱好——喜藏美玉顽石。他有一间藏室，里面摆满了他珍藏的宝贝。有水玉双兽耳八角杯、白玉雕观音像、*金活环双耳盖瓶、青玉莲花腰鼓形盖盒、玛瑙古龙摆件……更有各式珠串、佛珠，整齐摆放，日日赏玩。叶凡喜僻静，不爱热闹。平日里闲时，喜欢与石头待在一起。价值万金也好，低价买入的也好，他都一视同仁，真心实意的欣赏它们。虽品类众多，但叶凡能准确地记住所有的藏品，哪个都不会忘。更何况，是那枚前不久，他刚命名匠精心设计雕刻的水玉雕兽面纹坠。那是一块透明无色的水玉，宛若一块凝结的冰，纯净无暇。仿古神兽怒目圆睁，威风凛凛。叶凡爱不释手，时常把玩。连夜晚也会放在床边，月光照在上面，闪着清幽的白光。有天深夜，叶凡在梦中，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迷糊中微微睁开眼，他看到一位头发灰白的老人坐在床边。老头脸上布满皱纹，身上的衣服很飘逸，像是浅蓝色的布衣，可在黑暗的夜中并不能确定。老人只有上半身清晰可见，下半身是半透明的，很模糊。老人定定的看着他，眼神焦灼，眼中发着炙热的光，一言不发。请问，您有何事？叶凡发现自己努力动着唇，却发不出声音。翌日清晨醒来，昨夜之事仿佛是一场梦。第二天夜里，老人又来了。他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静静地注视着叶凡，神情哀伤，一言不发。老人的手举到半空中，迟疑了一下，叹了口气，便消失在黑夜中。第三天夜里，依然如此。您究竟……想要找我有何事呢？老人看起来并无恶意。第四天夜里，老人不再来了。可是，第五天开始，叶凡就发生了不走运的事情。叶凡外出谈事时，不慎撞伤了膝盖，左边膝盖骨上出现了大片淤青。与往常不同，这块淤青有半个巴掌大，渗着乌黑的暗红血色，那颜色就像凝固了大量的鲜血一般。叶凡只能卧床休息，夜里，发起了高烧。他病了七日，才逐渐恢复健康。养好病后，叶凡发现，他放在床边的那块坠子凭空消失了。叶凡命人在家找了三天三夜，都找不到。自己卧床七日，这坠子就放在床头，怎会就这样不见了呢？如此美妙的一块水玉，与我的缘分竟如此短暂。心中实在是难以放下，它到底去哪儿了？四
“于是，我只能来请您帮忙了。”叶凡说道。“好的，您别着急。我尽力帮您查一查。”时雨嘴角含着笑意，点了点头。青樱喝了口茶，不安的说道：“那么，会不会是那位老人把坠子偷走了呢？”叶凡说：“老人看起来面善，并没有害我之意。这块坠子虽是我的心头之物，如若是那位老人同我一样喜欢这块坠子，我也愿意真诚的送给他。我只是，想要把事情弄个明白。我的坠子究竟去了何处？”时雨闭目凝神片刻，说道：“叶先生，您的失物，怕是回不来了。”“此话怎讲？法师，请您细说。”叶凡急忙问道。“请您回去等候吧。您的坠子丢失一事，确实与那位老者有关。今晚，他会亲自告知您原委。他本不想惊动您，没想到，还是对您造成了困扰，他很抱歉。”五
夜里，月光洒满窗台，满屋清光，映得白影绰绰。叶凡早早就开始等候老者的到来。他神识迷糊之际，老者出现了。他站在床边，笑意盈盈，对着叶凡行了三次礼。这一回，叶凡看清楚了，这是一位独腿老人。他失了左腿，身体如影子般轻盈，并无一般老头的蹒跚之感。老者满脸深深的笑意，眼里却噙着泪，朝叶凡说道：“主人，您过得还好吗？”叶凡不由得内心伤感，但疑惑不解，他为何称自己为主人呢？“主人，您别来无恙。我这一趟前来，时日不多，并不想打扰您，怕为您徒添烦恼。但我实在太思念您了。几十年了，我几十年没见过您，我日日思念您，忍不住想见您一面。”老者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此次离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一面啊。老者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叶凡。原来，这老人与叶凡曾有过两世之缘。他们第一次相遇时，叶凡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老人是一只流浪狗。它在饿得奄奄一息之时，遇到了小女孩。她把半个馒头分给了它。那一世，他们仅一面之缘。流浪狗死于一个月后的一场夜雨中。它至死也记得那半个馒头。那是头一回，也是唯一一次，有人给它递了吃食。第二次相遇，便是前世。那时候，叶凡是一位官人，为人清廉。老者当时是个年轻杂役。有一回，官人外出办事，在街边见到他被人欺辱，便将他买回家做了仆人。官人对身边的人都很好，也厚待他，从不摆架子，让他吃饱穿暖，给他一世安康，让人教他简单的算数、识字，最后还让他做了管家。他感激不尽，发誓要报答主人。这几十年来，老者一直不投胎，不入轮回，甘做孤*野*。就是为了等到现在，等到他报恩的时候。当时，主人一生虽清廉，刚正不阿，是个好官。可曾有一事，听信谗言，办事不公，冤枉误判，打断了别人的一条腿。如今，业果成熟，他今生——叶凡，也会断掉一条腿。老者将自己的腿，换给了他。这一次短暂的相逢，即是长久的离别。老者化作那水玉雕兽面纹坠，以此因缘，来到叶凡的身边，静候着为他挡灾的时刻到来。“主人，我怕您知晓此事，定会伤心。我本不该在您面前出现，我不想打扰您的生活。可我真的很想您。”老者哽咽着说道。“不，我不愿意夺取你的腿。个人因果个人了，岂有此理，我不愿你替我承受。”叶凡颤声说道。“主人，望您多保重。我走了。”独腿老人朝叶凡跪下行礼，消失在黑夜中。“等等，你叫什么名字？”“静恩。”静恩，这是主人当时为他取的名字。闲静少言，不慕荣利；多惭未报主人恩。六
时雨将叶凡与老者的故事大致告诉了青樱。“原来是这样。那么，老者是投胎去了吗？”吃着焦*剔透的琥珀核桃，青樱轻轻问道。时雨点点头。“真令人感动。这就是他们之间缘分吧。最初，因半个馒头而相识的缘分。”青樱歪着头问道。“嗯，大概是这样吧。”后世，有人在山里捡到这颗水玉雕兽面纹坠，人们将它称为“白水晶”。因常年风化，坠子的表面成了斑驳的哑光质地。它现藏在博物馆里。部分图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