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是人类的好朋友,但是也分季节。到了炎热的夏天,那些香蕉苹果大鸭梨;还有那些什么荔枝芒果菠萝蜜,就统统上一边稍息了。夏天的明星水果非西瓜莫属!北京人吃西瓜一定是要吃冰镇的,最早是去街边儿买一个西瓜,捧着回家,然后去后院井里打一桶水,把那西瓜放在水桶里用井水镇一个时辰。后来,有了自来水,后院儿的井都被人填了。只有府右街延吉冷面馆后院里还有一口井,那是人家做冷面用的,概不外借。街上的副食店可以去买冰,大坨的冰坐在卖西瓜的案子上,把西瓜铺放在上面镇着。现在好了,大酒店里吃饭,交完饭钱之后,店小二就会端上来一个果盘,里面躺着若干片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镇西瓜。
过去的西瓜分生熟二种,不是因为有人爱吃生瓜蛋子,而是瓜农拉进城的就是有生有熟。如何能挑出一枚红沙瓤的熟瓜就成了一门不宜外传的手艺。侯宝林的传统相声里面讲过一段戏子改行的故事,说这花脸演员卖西瓜分不出生熟,因此生意不好。其实真正卖西瓜的也分不出生熟,人家是宰一个瓜一看是熟的,就切成小丫在桌上摆一排卖;如果宰开一看是生的,就藏桌子底下等天黑了再卖。
过去有一句歌词“太阳一出照四方”,到了三伏天,这太阳一出就会天大热,除了叽鸟开心地使劲叫,其他所有人都要忙着擦汗。叽鸟是谁?就是书房里的先生们吟的那位知了。这个时候,西瓜就是很多人心里的念想了,特别是冰镇的。还有一种西瓜吃起来特别过瘾,那就是乡下西瓜地头树荫下的瓜摊儿上的西瓜,徒手剁开一个刚摘的西瓜,然后掰成小块,坐地上背靠大树使劲吃那凉凉的西瓜,嘿!也是特别来劲!抗战片《小兵张嘎》里的嘎子就是用这招俘获了日本胖翻译官。
吃西瓜的姿势也有讲究,中西不同,不能混用。中国人吃西瓜最讲究的是要甩开腮帮子、抡起大槽牙,把嘴张到最大,咔嚓一口下去,咬下来的西瓜瓤子越多越好。吃西瓜的动静要震天动地,呼噜呼噜如排山倒海,然后嘴唇一努,“突突突......”地吐出来一梭子西瓜籽。这么着吃西瓜最有气力,最荡气回肠,所以中医说西瓜补气。西方人吃西瓜可不是这么着。我们过去有一个年轻的德国同事叫柴文姬(Czawensiki),我们都叫他小柴,他对外自我介绍也说ImXiaoChai。有一次小柴和我们一起出去吃饭,饭后有西瓜溜缝,他们西方人管那个叫Dessert,就是甜点。我们大家都咔嚓咔嚓吃西瓜,小柴拿了一片西瓜在手上,对我们说给我们讲一个故事。说他在北京生活多年,渐渐地就有了一些北京人的饮食作风,比如偷偷吃个鸡爪子,或者下班在公文包里带个酱猪蹄回家就啤酒之类的。有一年回德国过洋年,就是圣诞节,家里照例举行家族聚餐。饭桌上吃到了最后一出,就是吃西瓜。他就条件反射地那么荡气回肠地吃起来,结果全桌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这才反应过来姿势不对,赶快重吃。他妈当场严肃地斥责他:“以后不许这样了”!我们桌上的另一个同事老黄就问他在德国应该怎么吃西瓜?是不是悄没声地小口吃,然后把西瓜籽吐在左手心里?他说不是,他们应该是把西瓜片安放在盘子里摆正,用刀叉把西瓜籽都一个一个地摘出来,然后才用刀叉像吃牛排那样把西瓜吃下去,还给我们演出了一把。这回轮到我们目瞪口呆了,我们说这么着吃西瓜一点都不补气!
北京大兴出西瓜,有一个庞各庄很有名。从前大兴西瓜有名的是京欣西瓜,个儿大、红沙瓤,一个有八到十斤。现在的京欣西瓜越来越大,一个足有二、三十斤。这就出来一个问题,现代家庭都是三人一伙,不像过去,一喊“吃西瓜了”,呼啦站出来一院子。这三人一伙对付那个二、三十斤的大西瓜,别说一个、就是半个也对付不下去呀,就只能买四分之一个西瓜。这样一来,这卖西瓜的费劲不说,还得备一把西瓜刀。买西瓜刀必须要去派出所开证明,然后去白沟买,我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它带进城的。
你别说,这二年的西瓜是真甜呀!里面水汪汪的,吃下去真是解渴呀!而且绝对是败火利器。中医说西瓜性冷降火,解热生津,解渴除烦。但是因为西瓜性寒,也不宜多食,吃多了就会“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英国人和美国人管西瓜叫Watermelon,就是“里面都是水的瓜”。其实这是俗称,也就是花匠这么说。在大学里他们管西瓜叫Citrulluslanatus,我是在英国的旧书摊上看见他们大学课本上的西瓜图片旁边这么写的,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念。
总之,夏天大暑之时,必当多食西瓜,以利去火排毒。否则,其人必口舌生疮,眼目生耵,咽喉肿痛,热症频发。因此,吃西瓜,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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