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清教徒抱怨这次会议的管理偏私不公,实在毫无道理。辩论能以探索真理为目的,保持公正无私的态度,即使在哲学论战中也鲜有其例。在神学论战中,怎么可能指望诸位君侯和教会长老公正无私。
必须承认:国王从会议一开始,就对官方教会表现出最强烈的偏爱,以致频繁地引证一句箴言:没有主教,就没有国王。这句箴言有几分依据,但只有在重大的限制下才能接受。反过来,各位主教大肆称颂王室辩论家。坎特伯雷大主教说:“陛下的发言无疑有圣灵的特别辅弼。”两派对宗教仪式几乎没有达成几项共识,双方分手时,彼此都不满对方的态度。
清教徒习惯于举行某种聚会,他们称之为先知降临会。在聚会当中,教友们依次受到圣灵感召,表现出祈祷和讲道的热忱。由于交流的相互感染,神圣狂热的强烈影响,人人竞相接受宗教雄辩术的考验,布道者和观众的热情都达到最高点。伊丽莎白压制这种危险的结社活动,在这次会议上,诸位大臣游说国王网开一面。詹姆斯犀利地答复:“诸卿欲以苏格兰长老会为嚆矢耶?长老会与君主相处,亦犹上帝与魔*相处。草野无名小辈二三集议,责难寡君、阁臣。由是,朕重申前言:人君无戏言。朕愿诸君七年而后言。彼时万一朕心安泰无虑,或将有动于衷。国事忧劳,不容朕片刻懈怠。”由此可见,国王在各教派当中选择,还是基于*治性考虑。
詹姆斯在下一次会议上充分展示了自己的博学和雄辩,不像各位主教和神学家那样心胸狭窄。此时,伦敦大疫肆虐。当时伦敦居民不过十五万人,但一年之内,竟有三万多人因此丧命。国会因瘟疫而长期推迟,这时终于召开。
国王在国会开幕时致辞。致辞充分体现了他的性格,证明他非但知识渊博,而且审慎和正义感超过了礼仪和体面的需要。无论风格还是内容,当时的讲演鲜有能出其右者,但人君向国民大会致辞,理应简洁而矜持,此道非詹姆斯所长。不过,国王直言不讳、非同小可。他坦然承认:自己太容易受说客打动。国王承诺纠正这个缺点,但终其一朝,始终受此困扰、无法摆脱。
下议院召集后,刚柔并举;以保存其特权为首要之务。
下议院在英国过去的*体无足轻重;议员选举极少引起王室和国民的注意,甚至下议院自己都不重视自己。照例:如果国会延期超过一次会议;大法官就会行使自由裁量权,颁发新令状、替补议员。他认为这些议员由于事业、疾病或其他原因,无法列席会议。由于这种惯例,首先是大臣,随后是国王能够随心所欲地塑造国民代表会议,但下议院自身很少警惕宫廷影响和阴谋。伊丽莎白第二十三年,他们违背以前几次投票、证实了这一点。当时,某些因病缺席的议员身体康复,在下议院索取他们的议席。大法官乾纲独断,命令替补议员继续留任;裁决得以执行,仅仅因为大法官的威望。授予王室的特权,以此最为可虞。
不过,王室对此项权威鲜有重视,由此体现了时代精神,或者不如说体现了那时权力运作的途径。两天后,大法官自己弃权,听任下议院自行裁断具体的出缺议席。因此,大法官新令状涉及的问题重新掩盖起来,一直到会议结束。下议院重新接纳了某些因故缺席的旧议员,却几乎没有警惕这种先例。他们认可大法官的裁决,以此反目似有不测之危。他们也没有进一步维护自己的特权,仅仅投票通过:在国会集议期间,未经议院批准,不得颁发令状,简选或送还任何议员。我们注意到:在伊丽莎白以前列朝,只要缺席人数达到议员的十二分之一,会议通常就无法举行。在伊丽莎白一朝,大法官可以随心所欲地行使权力、补充议员。这次投票确定,至少保存了大法官不受节制的无限权力。
在接下来的一届国会中,女王的绝对权威更加直露,第一次引起了下议院的惊恐。虽然没有议员缺席,大法官仍然颁发新令状。争议由此而生。女王就此传旨告诫国会,不得无礼。她说:这些问题完全属于大法官权限。女王已经授权大法官裁决一切有关选举的纠纷。几天后,下议院鼓起勇气,投票通过决议:“各郡理应按时选出两位骑士。如果没有国会自身的命令,新令状就下令再次选举,就会开辟最危险的先例。大法官阁下不应知情,同样不应调查,因为这意味着贬损国会的权力和特权。”伊丽莎白一朝,国会自由最重要、几乎独一无二的例证莫过于此。
法官已经宣判:议员自己就是立法者,因此欠债、犯罪的违法者不得列席国会;但这种意见通常不过是纸上谈兵。无论如何,沃恩事件就能说明问题。此人受到违法的质疑,他能够证明:所有的债务都有最可靠的契约关系;大部分债务诚实无欺。鉴于这些有利条件,他获准保留议席。显而易见:若非如此,他的议席就会由于违法而被撤销。
詹姆斯召集本届国会时,颁布了一项公告。他像和蔼的导师一样,提出许多一般性建议。其中,他严厉告诫国民:不要选举违法者代表他们。他补充说:如果有人窃据骑士、市民、自由民的位置,没有经过符合法律和章程的正当选举,不符合吾人公告的主旨、目的和真正意义;那么,犯禁者都会受到罚款和监禁的处置。这份公告的立足点显然跟法律相同,基于正当选举的微妙关键。若非我们有理由相信:这种举措早在国王临朝初年就已经存在;实难置信:肇因源于轻率和谬误,而非认真策划侵犯国会的特权。
弗朗西斯·古德文爵士当选为巴克郡议员。照例,他的回报应该是,进入大法官法庭。大法官宣布他不受法律保护,撤销他的议席;颁发了重新选举的令状。约翰·福斯蒂丘爵士当选为该郡代表,但议院的第一项行动就是:撤销大法官的裁决,恢复弗朗西斯爵士的议席。上议院根据国王的建议,要求就此举行两院联席会议,但下议院断然拒绝,认为此事完全在他们的特权范围内。无论如何,下议院同意,通过发言人之口诤谏国王。他们在诤谏当中坚持:虽然大法官正式恢复了议员的席位,但选举纠纷的裁判权仅仅属于下议院自身,不属于大法官法庭。詹姆斯不满意,命令上议院和法官举行联席会议,他们对本案的观点都与下议院背道而驰。他说:他以绝对君主的资格,命令他们联席协商。这样的措辞不会让英国人感到顺耳,但他们多多少少已经习惯了伊丽莎白这么说。詹姆斯还补充说:他们所有的特权都是国王授予的,希望他们不要用这些特权反噬国王。从伊丽莎白女王的举措看,她的想法肯定也是这样。这也是她的廷臣和阁臣的主导原则,一切施*以此为源。
下议院相当困惑。他们这时已经看清:大法官行使这种权力,会有什么后果。他们的先辈在某些情况下,盲目地屈从。一位议员说:“这种程序取消了各郡的自由选举,只有依附国王和枢密院的候选人才能当选。因此,我们一定要刚毅、清醒、诚挚地保卫国会特权。如果我们不想遗羞万年,就只有一条路可走:维护共同的权利。权利是先人留给我们的,我们理所当然要传给后人。”另一位议员说:“这就是一道责问令状,攫取了我们所有的自由权利。”第三位议员补充说:“大法官可以通过这种程序,随意召集他喜欢的人选组成国会。任何人提出的任何建议都可能构成颁发新令状的理由。问题显而易见:权威属于大法官法庭,还是国会?”
虽然下议院这时表现出自由的精神,但他们对国王仍然极其恭顺。他们指定了一个委员会,当着国王和枢密院的面,跟法官联席协商。詹姆斯开始发觉,这里涉及的法律问题比一直以来估计得更为严重。他为了保全一些颜面,提出古德文和福斯蒂丘不应列席委员会;重新选举的令状经议院同意后发布。古德文表示同意,下议院欢迎这种权宜之计;但他们一面以此表示尊重国王,一面给未来的议席提供保障。他们宣布:选举和召回议员的裁判权仅仅属于议院。
下议院若欲行使任何其他权力,这种权力都必不可少。对*治自由而言,这种权力同样必不可少。因此,我们没有正当理由认为:这是下议院的侵夺。相反,我们必须认为:这是下议院的固有权力。以前历届国会疏于审查,幸而现在得以从暖昧中厘清。
同时,下议院在托马斯·谢利爵士案件中确定了他们的惩戒权。任何议员牵涉诉讼,遭到逮捕或扣押时,都有议员裁决。下议院经过了同样的考虑后,宣布这是他们的特权。
大约在这一时期,全欧洲尤其是英格兰的观念经历了一场普遍的、不知不觉的革命。虽然古代文学已经复兴,但主要影响仍然局限于那些惯于久坐的职业,直到现在才渐渐扩散到见多识广的人士当中。工艺技巧与博雅学术一日千里。航海远及全球。旅行安全愉快。欧洲*治体系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