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绝代双骄》
年,《绝代双骄》开始在台湾《公论报》上连载,凭借此书的大成功,古龙在武侠界地位直升,一举超过了原与他齐名的卧龙生、诸葛青云等人。
▲从左自右:卧龙生、诸葛青云、古龙
以《绝代双骄》为分界点,古龙此后推出的小说风格为之一变,不再走模仿前辈的老路,与其他作者争夺那一片传统的武侠江湖,而是另辟蹊径,建立起独属于他自己的帝国。
一方面,古龙结合自己的人生经历,塑造了许多令人难忘的浪子、孤独者的形象;另一方面,古龙将西方侦探小说元素引入武侠领域,为他的作品增添了解谜、悬疑的趣味,令当时的读者耳目一新。
年,古龙因急性肝病去世,他的好友,同为武侠小说家的乔奇为他作了一幅挽联:小李飞刀成绝响,人间不见楚留香。
挽联中提及的,是古龙最经典的两个人物:李寻欢和楚留香。其中,小李登场的舞台寒冷、萧杀,《多情剑客无情剑》的气质与罗斯·麦克唐纳的小说更为相似;而踏月留香不留痕的香帅则风流倜傥,力挽狂澜无所不能,是类似于詹姆斯·邦德那样的全能英雄。
成熟期的古龙已摆脱旧派小说陈腐框架的束缚,在文风、形式上诸多创新,人物刻画尤其不落俗套,让读者目不遐接。在古龙笔下,光耀门派、为国为民不再是主角的使命,取代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的,是对生存和光明的渴望、是契约精神……对古龙的这些创举,评论家胡正群曾做出如下肯定:
“古龙之前无新派”。
但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在搞出新派之前,古龙在武侠路上也做了七八年的模仿者,《绝代双骄》就是他这段漫长而坚忍的学习历程的集中展示。
这部小说讲述了一对孪生兄弟(小鱼儿和花无缺)因命运的捉弄而分开,在迥异的环境中长大,又因命运的牵引而相互吸引、相互争斗,经历了一系列艰难险阻之后,两人携手解开了身世之谜,也破除了共同背负的命运的诅咒。
作品布局宏大,情节波澜起伏,时常出奇不意。登场人物众多,超过百人。最难得的是,以主角为代表的若干人物在书中拥有各自的成长弧线,甚至包括大BOSS邀月。
这是古龙笔下最为生气盎然的作品,没有之一。
这是种少年气,自信,不冷,百折不挠,天真好奇。
古龙很少写他的主角从小虾米开始练级的过程,但《绝代双骄》有;古龙笔下的女人多工具人化,要么是专门安排给主角发福利的,要么可着劲折腾男主,《绝代双骄》中的女性,由不成熟走向成熟,就像是你生命中遇到的那些小仙女般的女孩,最后都有了各自的归宿。
铁心兰在小鱼儿和花无缺之间摇摆不定,使她成为最招人讨厌的女主角之一。但是,平心而论,她是古龙苦手的那种“普通”的女孩子,不风情万种也不擅长耍心计,偏偏鱼与熊掌两者都想得兼。在双骄生死相搏之际,她的反应是那么笨拙:求花无缺放了小鱼儿,她陪花无缺去死。在全书大势已定的氛围下,读者早已预知结局不可能是悲剧,铁心兰的这番挣扎和自我牺牲显得可笑而多余。
书的结局是皆大欢喜的,而生活却很难皆大欢喜。
死心眼地郑重作出选择并且愿意陪上自己一条命的铁心兰,是一个好姑娘。
篇末才空降的苏樱,则和小鱼儿一样,被作者毫无底限地偏爱着。她是为小鱼儿量身定做的完美女友,十全无缺,风华绝代。
只见一个身披霓裳羽衣的仙子,在满天夕阳中,飘飘而来,一只红顶雪羽的白鹤昂然走在她前面,一只驯鹿,依依跟在她身后,温柔的暮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伸出手来轻轻一挽……
就是这么样轻轻一挽,已是令天下的男人都为之窒息,只是这么样一幅图画,已非任何人描叙得出。
这个角色智计百出,成为了小鱼儿在书中唯一的克星,最后成功地将这条小鱼钓上了钩。
作家朱云乔评价说:”《绝代双骄》的开始,是一个十足揪心的悲剧,但是,在之后的行文中古龙却将之写成了喜剧。“
不断打破读者思维定势,反套路的创作方式,正是本书成功的原因。
由悲剧起,至喜剧终,用骗术避开生死对决,这是第一重的反套路。
走跳江湖,拳头是靠不住的。书至末尾双骄也不过书中的二流高手,未能无敌于天下,因此遇险时他们多依赖嘴遁,这是第二重的反套路。
第三重的反套路在于无孔不入的反转……在任一页、任一情节、任一人设中都有运用。
举个例子,让我们重温那个著名的开头:
江湖中有耳朵的人,绝无一人没有听见过"玉郎"江枫和燕南天这两人的名字;江湖中有眼睛的人,也绝无一人不想瞧瞧江枫的绝世风采和燕南天的绝代神功。
只因为任何人都知道,世上绝没有一个少女能抵挡江枫的微微一笑,也绝没有一个英雄能抵挡燕南天的轻轻一剑!任何人都相信,燕南天的剑非但能在百万*中取主帅之首级,也能将一根头发分成两根,而江枫的笑,却可令少女的心碎。
下一幕玉郎江枫就穿着粗俗的衣衫赶辆破马车正式出场了。
再下一幕他就和他老婆被杀孩子也被抢了一个。
再再下一幕燕南天也被放倒另一个孩子也被抢了。
从开头到结尾,古龙把欲扬先抑、欲抑先扬这套骗术耍得是炉火纯青。
小鱼儿师承古龙,也深谙坑蒙拐骗的门道,在圈套套圈套的江湖中混得那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教人不得不佩服这条恶人谷里养出来的漏网之鱼。
书中创新颇多,尤其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恶人谷的十大恶人。
十大恶人出场就高调,但随着故事发展,你却慢慢可以看到,原来他们也不过是和你我一样的人,会小气,会嫉妒,有感情,有弱点,也会死……他们其实,也是被盛名所累的一群人,过得像你我,甚至比你我更痛苦。
十大恶人自相残杀那一章,令初读古龙的我叹为观止。古龙的这种——任何角色也是凡人,抒写凡人的弱点,人性弱点的习惯,在其后的所有小说中都有所展现……
从古龙的创作年谱看来,《绝代双骄》和《武林外史》、《铁血大旗》同期,同是转型期作品。其中《武林外史》和《铁血大旗》的风格更死板一些,同当时流行的以金庸和梁羽生为代表的武侠小说的相似度更高。而这部小说中,古龙特有的散文诗般的文笔已初现端倪。
《绝代双骄》尽管沿袭了那种固定套路的身负血海深仇的少年不断奇遇,最终报仇雪恨并抱得美人归的平庸设定,但古龙处理这个题材的时候,显得前所未有的轻盈、诙谐,颇有一种举重若轻的感觉。小鱼儿和苏樱这对C位情侣的设定,更是显现出这个时期他对自己的绝对自信。
此本小说,既是集古龙前期写作成果之大成的一部,也是古龙将要摈弃以往对传统武侠的模仿,将要前创属于自己时代的预兆……
本文经作者授权发布
所有图片来自网络,特此致谢
如有侵权,请联系